没有主体的存在（使女的故事）
The Non-Subject Exist
Francy Wang 王方
"I wait. I compose myself. My self is a thing I must now compose, as one composes a speech. What I must present is a made thing, not something born. (12.25)”
“My name isn't Offred, I have another name, which nobody uses now because it's forbidden. I tell myself it doesn't matter, your name is like your telephone number, useful only to others; but what I tell myself is wrong, it does matter. I keep the knowledge of this name like something hidden, some treasure I’ll come back to dig up, one day. I think of this name as buried. This name has an aura around it, like an amulet, some charm that’s survived from an unimaginable distant past. (14.37)"
在将来／过去的某个时代，美国因未知原因，发生了“政变”。变化不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就好比温水煮青蛙，先是否认：“这不是真的。” 然后，保留一丝希望：“很快就会过去，不会长久。” 盼望有拨开乌云见太阳的那一天。然后，没有了然后，最终变成了极端的“宗教神权”式的统治。妇女丧失了工作权和拥有财产的权利，其实不光是妇女，影响到每一个人，女人、男人、和孩子，人心惶惶。
能离开的离开了，Ofglen的妻子和儿子因为有加拿大护照离开了（还算讲一点国际规则呵呵），她被从机场遣返。Offred（书里面没有她真实的名字，电视剧里叫她June）和她的丈夫及女儿也想到加拿大，但在边境上给抓住了，丈夫生死不明，女儿被带走，她因为有生育能力被迫加入使女（handmaid）的行列。
在那个社会里，等级森严，不同的等级用不同颜色的服饰区分开来，比如，高官（commanders）都穿黑色的衣服，高官的妻子们都穿蓝色，Aunts们（训练使女的年长女性，类似于nuns，但她们都是“神权”的拥护者，残忍地对待使女们）穿棕色，使女们穿红色的及脚腕的长裙和红色披风，头戴小白帽，出门还要带上（wings）主要是为了掩饰她们的女性特征。高官家的佣人们（Martha）穿灰绿色，司机穿深棕色，Guardians（保安或警察的角色）和Angels（军人或士兵的角色）好像穿的是灰色吧。
在那个社会里，一切的罪恶都借上帝的名义，人们的日常问候和到招呼的语言也必须用宗教式的语言：e.g. “Under his eye.” “Blessed be the fruit.” “May the lord open.” “Praise be.” 好比他们的“吃了吗？” “吃了吃了。” “今天天气不错啊。” “呵呵呵。”版本
在那个假定的历史时期，因为环境污染和避孕等原因，人的生育能力大大下降，人口降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在这个集权统治下，没有生育能力（fruitless）的女性就被发配到colonial清理有毒垃圾或被处死，少数有生育能力（fruitful）的女性，她们的孩子被强行带走，送给高官的家庭，她们则被集中起来，经过训练后，分配给没有孩子的高官家庭，做使女（handmaid），实则是为他们生孩子，是生育的机器，她们的存在价值就是怀孕生孩子，她们的角色就好比一个种马扮演的角色，如果不能给母马配种，就没有了价值。她们在一个家庭里呆的时间是两年，如果两年之内没能怀孕，可能就要换一个家庭，而这个家庭会被派来另一个使女。一直不能怀孕的使女，或者被送去colonies（感觉在使女的故事里，colony并不是殖民地或聚居地的意思，而是流放地—unpeople们被流放的被污染的废弃之地的意思）做苦力，清理有毒的垃圾，或者被绞死（hanged）。但和种马不同的地方是那个受孕过程则是极尽屈辱的，不但没有隐私，除了生殖器身体不能有其它接触，更不能有情感，连种马和母马之间的动物本能部分也必须剔除，只能被动地接受。
交配（上面叫ceremony）的过程是这样的，使女先清洗自己，来到commender夫妻的房间和床上，commander来到房间，先宣读圣经：
"And when Rachel saw that she bare Jacob no children, Rachel envied her sister; and said unto Jacob, Give me children, or else I die. And Jacob's anger was kindled against Rachel: and he said, Am I in God's stead, who hath withheld from thee the fruit of the womb? And she said, Behold my maid Bilhah, go in unto her; and she shall bear upon my knees, that I may also have children by her. And she gave him Bilhah her handmaid to wife: and Jacob went in unto her. And Bilhah conceived, and bare Jacob a son.”
当权者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为／统治，总是要先找出高大上的理由，让拒绝的人感到羞愧，这里Gilead用圣经—上帝的声音—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合理化，在那样一个极度宗教化的社会里，不遵从上帝的旨意，是很容易使人产生羞愧感的，思想独立如Offred恐怕也无法完全幸免，这就是宣传的强大力量，道德的裁判（judgement）很容易压垮一个人的。
然后，她要躺在高官（commender）夫妻的床上，高官的太太坐在她的上方，她躺在她的两腿之间，然后......
书里面，Offred描述了Offred在ceremony里面的心理活动，她感到被羞辱、被强奸，尽量地把自己游离到这件事情之外（dissociated），同时她觉得这个ceremony不但让她自己不舒服，高官的妻子，甚至高官自己也是不自在的。
这是一部复杂的小说，涉及到政治、环境、信仰、心理学等多个层面，这里只想谈一谈人（男人和女人以及孩子）能够被当作一个主体对待和保持自己的主体性（或自体--self—即使在别人不把自己当作主体对待的时候）是多么重要。
经常见到女性被物化（objectify）的讨论，那么Gilead的使女制度则是对女性物化的极致表现。所谓物化，就是女性在这样的制度下、在那些人眼里不是被当作一个有血有肉有需求有思想有情感有灵魂的人（主体，subject）对待，而是被当作一个物体（客体）或工具对待，这些使女，（以上帝的名义）被迫成为生育的工具（这个听起来很是耳熟，在以前批评旧社会的文章和书籍里面，常有妇女被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之类的语言），至于她们是否情愿，是否感到羞辱、被迫，是否enjoy则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也就是说不是把她们当成有情感、有需求、有意志愿望的人来看待的。你被先来做使女，你的职责就是生孩子，你有生育能力，就要不断地生，至于生出来的孩子则不用你操心。你对十月怀胎的孩子有爱有感情，笑话！你的职责只包括生孩子！使女作为工具，和螺丝刀、钳子、微波炉灯没有区别，作为生育工具，和母鸡、母猪也没有区别。
在那样的极权社会里，除了少数的特权阶层（commenders），能够行驶个人意志外，其他的人，比如高官的妻子 Serena Joy, 司机Nick、女仆Rita，都是不同的螺丝钉，小心翼翼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则会惹上杀身之祸。“组织”分配给Nick 一个妻子，一个才14岁的小姑娘。因为Nick 不爱她，她喜欢上了一个Guard又不愿意认错（她虽然年纪小小对爱及上帝有自己的理解，也算是坚持自我了）被沉入水底淹死了。Serena Joy为了给女儿（其实是Offred生的孩子）争取受教育的机会，在“议会” 面前宣读圣经，被剁掉一个手指（在那里，女人不能读书和写字，第一次违反被切掉手指，第二次违反则可能被吊死在wall上）。
高官夫妇就是Gilead当权者的缩影：权利-生杀权，从温情脉脉到冷酷无情的瞬间转变，威胁、利诱、欺骗，非常冷酷无情。他们心里有着绝对的优越感，认为使女在他们及制度的绝对控制之下，对任何事情都不得不从。Offred需要按时进行ceremony，陪高官玩游戏scrabble，跟他去特权阶层的秘密夜总会，按照他的要求穿上妓女的服饰，跟他在夜总会发生性关系；Serena Joy安排Offred跟Nick生孩子；以及他们对上吊自杀的上一个使女的不屑一顾的态度，都显示他们高高在上和冷酷无情的本性。
在那里，使女，还有Martha、在colonial的女性、普通的民众，是被剥夺了主体的存在（non-subject exist）。她们没有主体性，只是用来被利用的工具或客体。在这里的主体性我是指一个人是否能够行使个人意志，对自己的命运有话语权和选择权，也许有“me”，但绝对没有“I”，不能行驶自己的自我功能（ego function）。显然这些使女们是没有这些主体性，不能行驶自我功能的。她们被安排生孩子，名其曰是为了“国家利益”和“人类命运”，但她们没有选择“No”的权力，更没有人关心她们在那样的ceremony里是否感到羞辱、屈辱；更有lesbians只因为有生育能力（以前通过试管婴儿生过孩子），也要接受和男性的性交；在使女（比如Offred & Moira自己的感受上，那些ceremony实际上是被迫接受的重复强奸行为！而另外一些阶层，比如高官及其妻子们，则有选择使女的权力；如果使女不顺从，他们有惩罚的权力。Aunt Lydia 之流，作为掌权者的爪牙，也对使女有着惩罚甚至生杀的权力。
作为non-subject的存在并不等于是没有self（自体）。牛津词典里对self的解释是这样的：
1. A person's essential being that distinguishes them from others, especially considered as the object of introspection or reflexive action.
1.1: one's self: One's particular nature or personality; the qualities that make one individual or unique.
1.2: One's own interests or pleasure.
（我的翻译：
1. 一个人区别于其他人的本质存在，尤指内省或反省的的对象。
1.1: one’s self: 指一个人特有的性情或性格；使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品质。
1.2: 一个人自己的兴趣或乐趣。）
所以每一个使女都可以有自己独特的self，有自己的性情或性格，自己的兴趣。Offred就有着自己的性情和性格，她个性理性且坚定，正直且讲究策略，这些是被剥夺不去的。也可以看出使女们各自性格的不同。Moira、Offglen、Janine（都是使女） 等都性格鲜明，Nick（司机）和Rita（女仆）也一样都有自己的self，但在Gilead，他们都没有自己的主体（non-subject exist），都无法行使ego function（自我功能），或者说不能发挥agency的功能（见下）。
Agency在心理学上指一个人具有使用意志的能力（the ability to will），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有能力行动和实现它。没有agency的人，则唯他人愿望是从，久而久之，内心就很不满足，甚至出现心理问题（没有agency功能本身已是一种心理缺陷，这里的心理问题指抑郁症及其它）。
Offred是一个具有完整的agency功能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爱、女儿、丈夫、正义，如果没有外界的限制，她是有能力实施行动的人。只不过环境使她无法行驶这个功能（我们在生活中有时也会遇到类似的情景，但一般来讲没有那么极端。另一个极端的例子就是1984中那样的社会环境），但她也尽力地在一定程度上去实现和满足自己的某些愿望了。她之所以不能行使这个功能，也是和她不是作为一个主体的存在有关。在语言修辞中，只有主语（也叫subject）能够使用动词，即产生行为。宾语（也叫object）是不能使用动词的，只能作为被主语使用的对象。在她和Nick的关系中（情人关系），以及电视剧里她是如何未来为了女儿铤而走险，最后却决定留下来（虽然后续仍不清楚）都是在行使自己的agency功能，但在Gilead，是没有多少机会行使agency功能的。无法为自己的命运作决定。使女们平时住在大房子里，不缺吃穿，地位看上去还比Martha （女仆）的地位还高，但是，真正的地位就是一件特殊的工具，belong to拥有她的人，因此，她是无主体的（subjecless）的，无名字的（nameless）的，她的名字随着她的拥有者而改变，今天是Offred，明天到了另一家就是Oftom 或Ofbill，就好比今天是“李家的”，明天可能就是“张家的”。
这里使女们无主体的存在比我们常说的对女性的物化（objectify）和自我物化（self-objectify） 更甚，这里已经不仅仅是物化的问题，而是完全失去主体性的存在，工具化的存在。现代社会常常见到的被物化或自我物化的女性，还并非完全彻底地失去主体，只是在某些场合、某些情况下、在某些人面前被当作一个为他人提供快感的客体，而在其它场合、情况下、人面前可能仍然具有自己的主体或部分主体，一定程度上行驶自己的主体／agency功能。
有人可能会问，作为客体（object）有什么错？没错，我们都是别人的客体，是孩子的妈妈，爱人的爱人，学生的老师，来访者的治疗师，分析师的病人，老板的员工，员工的老板。错的是在作为客体的同时，完全丧失了作为主体的自由。我们作为客体的同时，仍然保持自己的主体性，我们可以决定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吃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安排自己的工作，决定和谁结婚，和谁及什么时候生孩子，生几个孩子，选择大学，选择专业，在哪个地方生活，开自己的银行账户，怎么花自己的钱……这个list可以列很长很长。
试想，如果这些自由完全没有了呢？就好比那些使女一样……
(文中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
References
Margaret Atwood (2011). The handmaid’s tale. Emblem Editions
Oxford dictionaries. https://www.oxforddictionaries.com/
Francy Wang 王方
September 14 , 2018 in Toronto at 12: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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