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腊神话里，所有的人及神，包括天神宙斯，你可以聪明绝顶，孔武有力，身怀绝技，位高权重，但都摆脱不了神妙莫测的命运的主宰。而掌管众生以及天神和冥神命运的是命运女神。
图片来自网络
命运女神有三位，阿特洛波斯（Stropos），拉克西斯（Lachesis），和克洛托（Clotho）。她们在神话里都是女性长者的形象，或者说是stereotypical 母亲的形象。这三位命运女神中，克洛托负责纺织生命之线，拉克西斯负责丈量生命之线，阿特洛波斯则负责终止生命之线。
我们的命运女神就是我们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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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and that rocks the cradle is the hand that rules the world.
–W. R. Wall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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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十月怀胎，和父亲一起为我们的生命提供必要的生物学和基因遗传基础。而怎样做一个母亲，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孩子怎样走过人生、能够走多远、能够多丰富、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成为一个人--一个人格独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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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 is no way to be a perfect mother, and a million ways to bea good one.
-J. Church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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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伴随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我们的母亲在我们生命的不同阶段，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希望我们能够扮演好（goodenough）这些角色。这些角色包括：
抱持的母亲（holdingmother）：这里的抱持包括身体的拥抱。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曾有在母亲（或者母亲角色，motherfigure）温暖的怀抱里的经历，尽管我们可能已经不记得。母亲的肩膀放置过我们尚无法自我支撑的头颅或者疲惫的额头；母亲或柔软或粗糙的双手在清洁或爱抚我们的时候，曾滑过我们稚嫩的皮肤。这里的抱持还包括母亲心理的抱持，在我们不快的时候，感到挫折或失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时候，默默地和我们在一起；还包括在我们犯错的时候，stupid的时候的宽容和理解；包括母亲在我们各种情绪状态下的不离不弃，耐心地陪伴我们长大。
Gustav Klimt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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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began with waking up and loving my mother’s face.
--G. Eli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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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映和谐频的母亲（mirroringattuning mother）：一个好的母亲应该attuning 孩子的身心状态，并给予回应。精神分析师 Winnicott 把母亲的这个功能叫做 mirroring（镜映）。母亲最早的 mirroring 表现在我们婴儿时期妈妈对我们面部表情和动作的镜映。有个著名的实验叫做“Still Face” （见下面插入的视频），从这个实验中可以看到当母亲对婴儿的面部表情、动作、声音作出回应时，婴儿的表现是快乐、有生气（alive）的。而当母亲停止对孩子作出反应时，婴儿首先想方设法引起母亲的注意，当母亲仍然不给予回应时，就变得挫折、迷茫、愤怒。当母亲重新对孩子作出回应时，孩子又开始高兴起来。
Still Face Experiment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有无限多的事情和无数的时刻需要母亲抱持、attuning和作出mirroring。
虽然母亲因为本能和经历能够自然地作出回应，但在所有的时候都抱持抱持态度和做出及时的谐频和镜映反应仍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做一个 good enough mother 才是对自己合理的要求。如果你的母亲 good enough 的话，就应该庆幸了。
容纳的母亲（containingmother）：容纳的母亲功能是母亲的容器功能。顾名思义，容纳功能指的是能够容纳。容纳什么呢？容纳的是你的坏脾气、你的坏情绪、你的各种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甚至你的攻击、贬低、威胁，接受下来，容纳在这个容器里，或许从此留在那里，或许经过处理和消化反馈给你。但不变的是她对你的爱。
母亲要容纳的还有她自己的各种情绪。她除了是你的母亲，还是一个社会人，她还有自己的情感世界。你给她的、她的丈夫、家人、朋友、老板、同事、邻居...给她的影响都要容纳下来，不因此而随便对孩子发泄，不把弱小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当成自己情绪的垃圾桶。
自体客体母亲（self-objectmother）：自体心理学（selfpsychology) 有个概念叫做自体客体。所谓自体客体就是起到自体功能的客体。她虽然存在于你的外部，是一个外部的客体（object），但在你没有完善的自体功能之前，充当你的自体来代替你或帮助你完成自体的功能。也就是说母亲需要代替孩子的自体对内在和外在所发生的事情，包括情感、对事物的认知等方面，进行思考、整合、并作出反应。用精神分析师比昂（Bion）的理论来说，就是代替孩子自体的a功能。
如果母亲不能够起到这个功能，孩子在外界众多繁杂的信息面前，就会感到 overwhelmed（应接不暇，难以禁受），容易受到打击和创伤，没有经过处理的信息，如果过于overwhelmed，就作为b内容，压抑在无意识深处影响人的一生。
依恋客体母亲（attachmentobject mother）：依恋关系理论是很多人都熟悉的。一个孩子和母亲的依恋关系是其一生人际关系的模版。母亲和孩子的安全性依恋关系可以保驾孩子一生内心的安全感以及在人际关系中的自信和舒适程度。而母亲和孩子安全感的建立则和母亲上面几项功能的作为有着密切关系，依恋关系的发展是在母亲的抱持、镜映、支持、爱等过程中发展起来的。
伊底浦斯母亲（Oedipalmother）：弗洛伊德认为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个性欲对象。在孩子的心理发展过程中会经过口欲期、肛欲期、性蕾期（伊底浦斯期）、潜伏期、和生殖器。虽然弗洛伊德的性心理理论不太容易被普通人接受，但也已经深入到流行文化之中。比如有人会说xx人是口欲期、肛欲期的人，代表这个人的性格固着在口/肛欲阶段。如果说一个人恋母，其实就是代表这个人仍然固着在伊底浦斯期。如果不去追究这个理论的深层含义，以及难以被“性禁忌” 的中国文化接受原因，但从母亲对孩子心理发展的重要性这个角度，也是应该注意母亲和孩子的关系的重要性，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给予适当和正确的引导，以及根据孩子的年龄调整和孩子的身体和心理距离的重要性。应该加以重视。
无所不能的母亲（omnipotentmother）：我们大概都有过崇拜母亲的阶段，觉得母亲高大无比，无所不能，有什么困难啦、不快啦、受伤啦......只要喊一声“妈—”，妈妈出现的一霎那，痛苦就没有了，心就安了，刚刚坍塌的天瞬息晴朗了。女儿小的时候，无论哪里受了伤都要求我亲吻一下，小小的手指头、脚趾头、膝盖、额头......妈妈的吻就是天底下最最灵验的妙药。当我们长大之后，妈妈没有那么高大了，甚至缩成了小小的一个，有时候觉得她孤陋寡闻，什么都不懂，还没完没了地唠唠叨叨，真是烦人的有没有？
“母亲崇拜”对孩子的身心发育都是很有益处的。这不单给予孩子一个安心安全的成长环境，而且，按照克莱因（Klein）客体关系的理论，孩子对无所不能母亲的体验其实也是自我无所不能感的体验。用客体关系的语言：当婴儿饿的时候，母亲把奶头放在婴儿的嘴里，婴儿会感到那是因为自己的魔法使得奶头出现并跑到自己嘴里的。这种全能感是孩子最早的力量感的体现，感到世界都是围着他自己转，他就是世界的中心。而获得这种感觉的前提就是有母亲的爱为前提！有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在孩子饿的时候，母亲没有觉察，没有提供奶水/食物，他对这个世界就会失去信心。如果这样的挫折反复不断地出现，那么他就会感觉不到自己“魔法”的力量，对这个世界失去期待，无能为力感就会takeover，变得听天由命，或者惶恐不安。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那是妈妈的爱，全部都是妈妈的爱。可见妈妈对孩子的爱有多么重要。也可见做一个好母亲有多难！
会玩的母亲（playfulmother）：Winnicott 认为 play 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心理能力。Play 作为名词有游戏、戏剧、比赛、演奏、扮演等意思。而游戏则是进行以娱乐和开心为主等活动，而不是有严肃目的等活动。最终培养的play 是一种人生态度。每当我跟来访者解释play 的时候总会加上一句 “但不是要你游戏人生哦” ，也就是说并不是不takelife seriously，而是一种放松、不恐惧、有信心、敢放弃的感觉，举重若轻的态度。这么说其实就是“游戏人生”的态度。
这种态度的形成是在具体的游戏中培养出来的。而最早的play 是母亲和孩子的play。Still Face 实验中妈妈的镜映（mirroring）是play，藏猫猫是play，peek-a-boo也是play。一起唱歌是，一起踢球是，一起画画是，一起读书、看电视、说笑话也是......play有很多很多种形式。play 是一种态度。很多事情，这样做是play，那样做就是强制和控制。母亲playful 的淡定从容幽默对孩子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有一个会 play 能“游戏人生”的母亲是人生之大幸。
这样的母亲培养的是有趣的坚韧灵魂。
爱之源母亲（lovingmother）：提起母爱就会联想到无条件的爱。母亲的爱是深厚的，尤其因为它在我们生命的最初期就源源不断地给予，所以也就深远地影响着孩子的一生。同时，你给予爱的多少以及爱孩子的方式也同样影响孩子的一生，“过多”或过少，过于“令人窒息的爱”和过于疏远的爱都可能会令人不适。而且爱的方式还需要 tailored（量身定制）到每个不同的孩子。
母亲的爱，是孩子一生爱的模版。被爱的孩子才知道怎样爱别人；被温柔对待过的人才有能力温柔对待他人。从小被暴力对待的孩子，抑或用“暴力的”情感（冷漠、疏远、讥讽、多疑......）对待他人，抑或用暴力的拳头对待他人和世界，抑或二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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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an who has been the indisputable favorite of his mother keepsfor life the feeling of a conqueror.
--S. Freud (1975). “Letters of Sigmund Fre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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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母亲（lonelyand letting you go mother）: 母亲又往往是孤独的。古时候，一个女孩结婚后要离开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及所有的家人到一个陌生的家庭生活，其孤独感和忐忑不安可想而知。现代，结婚也意味着成家立业和成人时代的正式开始，社会期望一个已婚女性能够相夫教子，如果工作的话还要处理好家庭和事业的矛盾。结婚之后的女性，家庭和社会都期待她所有业余的时间（其实母亲母亲是7/24的工作，哪有什么业余时间可言？）都用在家庭和孩子身上，根本很少的时间交友和社交。在育儿方面，古今中外，都是母亲承担大部分的工作（个别例外啥），即使有一个体贴和愿意帮忙干家务照顾孩子的老公，大部分时间里也都是母亲孤孤单单地承担着照顾孩子、担心孩子、指导孩子、教育孩子、情感支持孩子......的任务。
母亲是孤独的，还因为她 letting you go啊！其实，letting you go 是违背母亲的天性的。天然地（除非她天性冷酷，或曾被情感的或身体的暴力对待而惧怕和人亲近），母亲会希望孩子呆在自己身边。但为了孩子学会独立、能够成长，她放开拥抱你的双手，let you go，让你用她示范给你的爱去拥抱世界，到草原上撒欢，到大海里翻滚，到蓝天上翱翔。而她，则站在屋檐下，揉着昏花浑浊的双眼，孤独地眺望，盼望有一天，她心中永远的 baby 安全地返航，让她一直悬着的心放下。
但她不会告诉你她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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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own don't mean nothing to a mother. A child is a child. Theyget bigger, older, but grown? What's that suppose to mean? In my heart it don'tmean a thing.
-T. Morrison, Belo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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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来自不同精神分析取向的概念陈列在这里，就是想说明一件事，做一个好母亲其实非常非常不容易，母性本能，plus不断地领悟和学习，才能够做到 mindful 育儿。母亲是孩子的女神，“命运女神”啊！她纺织着你的生命线，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能够走多远，怎样走。
而作为孩子，让我们感谢母亲温柔地抱持过我们，及时地镜映过我们，和容纳过我们的各种的silliness and stupidity。感谢母亲爱过我们，支持过我们，指引过我们，放过了我们。感谢母亲跟我们玩，陪我们闹，和我们一起放声大笑。
而作为母亲，我想对孩子说：为母不易啊，请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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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thers are all slightly insane.
-J.D. Sal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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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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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cy Wang 王方
Monther day, 2021, in Toro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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